作者:納蘭容若
 
 
  荒野寂寂,殘月如鉤。
 
  跌跌撞撞地再奔出十幾步,楚然終於無力地倒了下來,雙腿早已麻木得像是不再屬於自己了。掙扎著低頭,看看流著黑色鮮血的雙腿,楚然沮喪到了極點。
 
  無論官場商場還是武林,楚家的勢力都足以震懾人心,從小到大,習慣了順風順水,習慣了諸人臣服,想不到,這世上竟然還有人,膽敢捋楚家的虎鬚。
 
  雖說楚家家傳絕學不同凡響,但是,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啊,倏然遇襲受傷後,他拼力闖出重圍,至此終於力盡。
 
  他勉力撐著支起上半個身子,向四周望去,荒野寂寂,不見人蹤,只有寒風嘯嘯。不聞衣袂掠風之聲,唯有蟲鳴鳥飛,寂寥異常。
 
  楚然苦澀地一笑,無論如何,楚家的輕功,終還是一絕,總算把追蹤的人擺脫了。只是,在這荒野之地,別無援助之人,他又已毒發,連站都站不起來了,又如何自救,腳上的麻木感越來越強烈,楚然只能無力地咬著牙,靜靜等待著必然而來的噩運。
 
  他抬頭,打量四周,慘笑兩聲。是啊,想起來了,這座荒涼的山丘,也曾光耀天下,在數百年前,曾經名動天下的楚國,有一對帝后葬身於此。
 
  那是一對給後世留下過無數傳說,被人稱為有史以來最奇特帝后的夫婦,他們死後,沒有歸葬皇陵,而是留在了當年那一片青翠山林中。
 
  何處青山不埋人。
 
  只不過,高貴的身份使得楚國皇室後人們,一次又一次把這處山林修剪整理,把山地劃為皇家所有,漸漸不許百姓靠近。
 
  如今時移世易,帝王葬身的青青山林,也變成荒涼山丘,曾經顯赫一時的楚國,也只餘殘陽古殿,史冊上的幾許文字了。
 
  楚然抬頭,仰天一歎,罷了罷了,數百年後,我能與當年的傳奇帝后,埋骨於同一個地方,也算是一樁幸事吧?
 
  他乾笑兩聲,卻連笑聲都是慘澹的。
 
  最終,他手握成拳,低下頭,狠狠去打自己已經麻木的雙腿。
 
  不甘心啊,不甘心。他今年不過二十三,還有大好的前程,大好的人生。他還不曾娶妻,不曾生子,不曾享受快樂,怎麼竟要死在這裏了。
 
  一低頭間,舉高了想捶下來的手忽然僵住了,地上那與自己的身影幾乎重合的長長人影,讓他心中一凜。
 
  什麼?荒山野地,不會有閒雜人?是追兵到了?
 
  他雙腿雖麻木,武功還在,耳目靈敏還在,怎麼竟完全查覺不到被人侵到近處呢?
 
  心間一陣發冷,他猛然回身。然後,身定,心定,意定,眼定,連腦子都似停止了轉動。
 
  這一生,楚然都不會忘記,改變他人生命運的那個夜晚,他初遇蕭性德。
 
  在他很老很老的時候,還會微笑著告訴他的重孫子,那個夜晚,殘月如鉤,他在月下見到蕭性德,以為,見到了天上的神子。
 
  月光照耀天地,卻沾不上那人半片衣角。
 
  月下的他,白衣黑髮,叫萬丈紅塵都失了色。
  楚然回頭的時候,已經暗運內力,準備好十餘種出手無情的狠辣招術,然後,全都忘了遞出去,雙手姿式古怪地揚在半空,過了很久,很久,才臉上發紅地垂下來。
 
  楚然回頭之時,已經想好了大聲喝問:「你們到底是什麼人?」但忽然一個字都忘了說,過了很久很久,才懂得訥訥得問「你是誰?」本來如虹的氣勢,可怖的憤怒,忽然間都消失了。
 
  而那人,只是靜靜站在那裏,看著他罷了,連話都不曾說一句。
 
  事後,聽楚然回述這段故事時,幾位楚家長老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,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,原來,這世上真有人可以達到如此境界。
 
  然而,在當時,楚然心中一片空茫,只是在看到性德的那一瞬,就忽然覺得,一切的憤恨,悲痛,仇視,都不應該加諸在他身上,所有的拼死招式,都不應該對他來施展,無論他是誰,都讓人無法生起敵視的感覺。
 
  性德只是凝視他,並不回答他的話,過了一會兒,走到楚然面前,輕輕伸手,在他肩上拍了拍。
 
  他的動作那樣輕和平淡,隨意自然,或許是楚然被他風神所懾,忘了閃躲,或許是他這隨意一拍的動作太過玄妙,楚然一身武功,竟不能格,不能擋,不能閃,只是怔怔得看著這一隻可能要了他性命的手掌拍下來。
 
  然後,一股柔和而強大的內力就此侵入他的體內,輕易流轉一周天,腳上的麻木感覺完全消失。楚然本能得一個翻身跳起來,說不出地神清氣爽,體內真氣充盈,竟是比之往日還要更勝一籌。
 
  楚然不敢置信地望著性德,他用盡全力也無法驅除的毒,這個人居然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就解決了。沒有凝神定氣,運動解毒,沒有勞時費力,辛苦行動,甚至沒有碰他受傷的腳,只是拍拍他的肩而已。
 
  那樣地輕描淡寫,好象只是拂去他肩頭的一點浮塵一般。天啊,這是什麼樣的力量。
 
  對於別人的震驚,性德卻早就習以為常了。出手,不過是因為,這人正好坐在當年容若與楚韻如的墓前,如今墓碑已被雜草盡掩,當初那堂皇的墳塋也不見痕跡,雖然當年的容若已離開太虛世界太久,太久,但以那人的性格,終是不願有人倒在面前,而袖手不助的吧。
 
  做完該做的事,他轉身便走,沒有興趣多看楚然一眼,多聽楚然一句話。
 
  楚然卻是想也不想,一躍攔在性德面前,深深一揖,動作無比恭敬:「在下楚然,多承閣下救命之恩,天源楚家,必不忘今日相助之情。」
 
  「我沒有救你。」性德依舊是淡漠的語氣「你所中的毒,只會使你的雙腳失去知覺,最後雙足殘廢,但不會致命,如果是要你命的毒,我就不出手了。」
 
  楚然一怔,脫口道:「什麼?」他不明白,這話裏到底是什麼意思,難道說,他中的毒不致命,他才出手救,若是致命,他反而不肯救了?這是什麼邏輯。
 
  「我不能出手主動干涉別人的生死,所以,我可以幫人,卻不能救人性命。」
 
  依然是讓人完全不能理解的話語,楚然眼中一片茫然,但見到性德繞過他就待離開,忙再次深施一禮:「無論如何,我受閣下大恩,無以為報,總該知道恩人的姓名吧。」
 
  性德倒也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情,淡淡看他一眼:「蕭性德。」
 
 
  蕭性德,好熟悉的名字啊。
 
  楚然怔怔望著性德,忽得朗聲一笑:「我明白了,怪不得恩公會出現在這荒山野地,原來是在緬懷當年楚國那一對神奇的帝后啊。」
 
  性德的眼神微微一動,目光在楚然身上一凝。
 
  楚然自覺猜得正確,急切地想要表現自己的能力,笑道:「自從當年蕭性德的傳說遍及天下後,已經有過無數人因為太過嚮往這個無所不能的神秘人物,而給自己或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叫性德。蕭性德是楚王的護衛,要懷想他當年的故事,當然要到當初楚王的葬身之地來看看了。畢竟蕭性德的結局和他的人一樣神秘,自從楚王夫婦逝去後,人世間,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,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,有人傳說,他修得天道,破碎虛空而去,也有人說,他在楚王墓前自盡殉主,還有人說,他的餘生,一直在偷偷為楚王守墓,這裏,的確是離那位傳說人物最近的地方。」
 
  他微笑著凝望眼前這個傳說中神奇高手蕭性德的又一個崇拜者,確信自己的猜想完全沒有錯誤。
 
  性德淡淡看他一眼,也不再說話,轉身便要離去。
 
  楚然一怔,挺身又待阻止:「閣下……」
 
  一語未盡,夜風中,忽傳來無數的衣袂掠風之聲。
 
  楚然雙眉一挑,眼中殺氣隱然,那幫敵人追來了嗎?
 
  「七少爺,七少爺,你在哪……」
 
  無數的呼喚聲,讓楚然本已繃緊的身體一鬆,立刻提氣大喊:「我在這。」
 
  隨著他的呼喚,四周勁風急掠,轉眼前,已有十餘人來到面前,人人身手迅捷,面目冷肅,為首的中年人喜極道:「七少爺,我們一聽說出事就趕來尋你,遁著你留的暗記找過來,天幸你沒有出事。」
 
  楚然也是釋然微笑:「方伯,你們總算到了,我介紹個朋友給……」
 
  語聲一頓,回首處,人蹤已寥,唯餘荒野寂寂,明月清冷。
 
  「七少爺?」方伯在旁低聲喚。
 
  楚然回過神,咬咬牙:「方伯,把人都散出去,我要找一個人?」
 
  「誰?」
 
  「我的救命恩人,他叫蕭性德,穿著白衣,我要找到他。」楚然大聲道。
 
  方伯輕問:「此人有什麼特徵,我們如何辯認?」
 
  「此人氣質清華如仙,你們只要看一眼就必能認得出來,天下間,再沒有比他更出眾的人物了。」楚然臉上露出深深的嚮往之色「他的武功更是匪夷所思,只輕輕一掌,就幫我驅盡毒性。」
 
  方伯點頭微笑:「若有這等武功,倒是個招攬的好物件,如今的楚家,正需要這樣的高手。」
 
  楚然一怔,他下決心尋找蕭性德,實是因方才一見,已從心底裏被他懾服,一心想要結交他,親近他,和他做朋友,這招攬利用之心卻是全然沒有的。只是被方伯一提醒,才重又想起自己楚家七少的身份,愣了一下,才微微苦笑了一聲輕輕道:「去吧。」
 
  蕭性德並不知道楚然下決心動用整個楚家的力量尋找他,在幾百年漫長的歲月中,他雖然深居簡出,但他的強大和奇特,還是很容易吸引到某些上位者為了得到他而費盡心力,世人的種種心機謀劃,手段醜態,他看得太多,也根本渾不在意,旁人的萬千思慮,於他,還不及一道清風,一縷流霞更重要。
 
  他救過楚然之後,逕自離去,近日楚家的人可能會在附近活動,雖然不可能怕他們,不過為了避免麻煩,暫時離此地遠一些也不要緊。
 
  他心念動處,展盡身法,轉瞬間,可至千里之外,但還不及離去,卻已在黑暗中站住了腳步。
 
  明月之下,有人對他微笑,並不特別美麗的眉眼,卻帶著永遠也化不盡的憂傷和失落。
 
  「蕭性德,好久不見。」周茹微笑,真的是好久不見了,於她來說,或許只是幾年,于蕭性德,卻是數百年的時光,隨水而逝。
 
 
  「這些歲月,你過得可好?」
 
  「還好。」淡漠的語氣,淡漠的回答,仿佛那幾百年時光不曾變幻,他依舊是許多許多年以前,那冷心冷情的人工智慧體。
 
  周茹微微一笑,笑容裏有著悲傷和無奈:「你真的可以過得很好嗎?在容若來到太虛的世界之前,無論多少塵世變幻,生生死死,於你,都如流水浮雲,不會在心間留下一絲痕跡。容若努力的想讓你變成一個人。可是,在他教會你快樂時,你也懂得了什麼是悲傷,在他教會你珍惜相聚時,你也明白了,如何畏懼離別,當他讓你明白,滿足喜樂之際,你也會害怕孤獨寂寞。容若在太虛的歲月,於他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,於你,卻成了心中永遠的負累。那段歲月,短得不過是一彈指,卻永遠改變了你的未來。容若已是大夢醒來,當年的夥伴朋友也早化枯骨,只有你,不得不永遠地生存在這個世界裏,越是回憶當年的快樂,越是被椎心的孤寂思念所纏繞。當年,你是抱著什麼心情,看著你身邊的人,一個個死去的,縱然握緊他們的雙手,也不能阻止生命的逝去,而這麼多年來,你又是抱著什麼心情,不斷來到他們的墳墓前。難道你還會不知,真正的容若,從不曾葬身於墓穴嗎?這幾百年來,你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。可曾有人親近你,愛護你,喜歡你。如果沒有,你那不老的生命,會有多麼痛苦和孤寂,而如果有,那一次次看著他們無可避免地老去,死去,這樣的折磨,你還能承受多少次?」
 
  性德平靜地看著她,幾百年沒見,這個女人,是否還以玩弄人心為樂,為何還是這樣,一開口就直擊人心深處,最痛的地方。
 
  「容若曾為我講過一個故事,他說在很久以前,有一個小王子,深愛一朵玫瑰花,有一天,他離開玫瑰花到處旅行,卻見到了一隻狐狸。狐狸對他說,請馴服我吧。對我來說,你還只是一個小男孩,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。我不需要你。你也同樣用不著我。對你來說,我也不過是一隻狐狸,和其他千萬隻狐狸一樣。但是,如果你馴服了我,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。對我來說,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;我對你來說,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。」
 
  性德微微一笑,淡如柳絲的笑容,幾乎無法查覺,仿佛就連他自己,也並不知道自己在微笑:「狐狸說,我的生活很單調。我捕捉雞,而人又捕捉我。所有的雞全都一樣,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樣。因此,我感到有些厭煩了。但是,如果你要是馴服了我,我的生活就一定會是歡快的。我會辨認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腳步聲。其他的腳步聲會使我躲到地下去,而你的腳步聲就會像音樂一樣讓我從洞裏走出來。再說,你看!你看到那邊的麥田沒有?我不吃麵包,麥子對我來說,一點用也沒有。我對麥田無動於衷。而這,真使人掃興。但是,你有著金黃色的頭髮。那麼,一旦你馴服了我,這就會十分美妙。麥子,是金黃色的,它就會使我想起你。而且,我甚至會喜歡那風吹麥浪的聲音……」
 
  性德遙望遠方,仿佛無盡的歲月不曾流逝,仿佛那個改變他生命的人就在前方:「請你馴服我吧!」他說。
 
  「我是很願意的。小王子回答道,可我的時間不多了。我還要去尋找朋友,還有許多事物要瞭解。」
 
  「只有被馴服了的事物,才會被瞭解。」狐狸說,「人不會再有時間去瞭解任何東西的。他們總是到商人那裏去購買現成的東西。因為世界上還沒有購買朋友的商店,所以人也就沒有朋友。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,那就馴服我吧!」
 
  「然後,狐狸開始教導小王子。」一點點溫暖的光芒,漸漸在性德原本清冷的眼中,亮了起來「應當非常耐心。開始你就這樣坐在草叢中,坐得離我稍微遠些。我用眼角瞅著你,你什麼也不要說。話語是誤會的根源。但是,每天,你坐得靠我更近些……然後,他又對王子說,最好訂下一個每天相會的時間。比如說,你下午四點鐘來,那麼從三點鐘起,我就開始感到幸福。時間越臨近,我就越感到幸福。到了四點鐘的時候,我就會坐立不安;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……應當有一定的儀式。儀式是一種早已被人忘卻了的事。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,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……」
 
  性德再次望向周茹:「就這樣,小王子馴服了狐狸。」
 
 
  周茹忽然淚盈於睫,小王子的故事,她從小就讀過,為什麼長大了,竟已忘記了當年的感動,為什麼混跡紅塵,看著現實的翻翻覆覆,卻忘記了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個小王子深愛著他的玫瑰,還馴服了一隻狐狸,又帶著他的小羊回家去了。
 
  「可是,小王子還是回去了,他馴服了狐狸,讓狐狸感覺到他與別人不同,然後,他回去看望他的玫瑰,卻把狐狸留下了。」
 
  「可是,狐狸對他說,我還有麥田的顏色呢。」性德凝視她,眼中的溫暖也是淡淡的:「周茹,我從沒有謝過你,現在,我要謝謝你讓容若來到太虛,是他馴服了我,在他離去之後,我還有麥田的顏色,可以懷念。」
 
  周茹凝視性德,眼神漸漸變得複雜:「在你遇到容若之前,是不是也曾渴望被人馴服,只是你從來不說。」
 
  性德抬頭,看高天流雲:「是吧,也許每一個人工智慧體,在無限漫長的歲月中,隨著玩家的來來去去,經歷的所有事情,都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樣如浮雲流水,別無痕跡。每個玩家對我們都是一樣的,我們對每一個玩家來說,也是一樣的,也許我們都在渴望著有一個人可以不同,他可以是特別的,我們對他也是特別的,也是不可以被其他的人工智慧體所替代的。我們自己卻還並不知道那是渴望。」
 
  他輕輕歎息:「也許,在很久很久之前,我們就已經會寂寞,會悲傷,只是我們自己並不知道,那就是寂寞和悲傷。容若,只是教會了我去感受它,瞭解它。你覺得在失去了特別的人之後,幾百年歲月孤獨而過是悲傷的。可是,擁有悲傷的權力,可以去感知寂寞,對我們來說,都是一種幸福。」他輕輕伸手,按在左胸處「特別的人與事,一直在這裏,何曾逝去。我是那隻被馴服的狐狸,即使我的王子已經離去,但每一次看到麥田都會感到快樂。」
 
  凝視周茹那漸漸變得悲涼的眼:「覺得很荒謬嗎?像我們這樣的人工智慧體,也可以有心?」
 
  周茹靜靜望著他,良久沒有言語。對於在太虛中擁有無限生命的性德來說,曾與容若相處的歲月,或許只是一個刹那。然而,曾有過的快樂幸福,悲喜傷痛,讓那刹那已凝作永恆。而此後的無盡歲月,永恆也不過是刹那吧。
 
  性德微笑,在月色下,他的笑容出奇得美麗,他抬頭,凝望滿天的星空。「小王子說過,這就像花一樣,如果你愛上一朵生長在一顆星星上的花,那麼夜間,你看著星空就會感到甜蜜愉快,所有的星星上都像開著花。」
 
  他那仰望星空的身姿,映著這夜月寒星,美得不似人間,而只像一幅畫。在這幾百年的歲月中,他曾多少次抬頭看漫天星辰,在記憶中尋找快樂的瞬間。那些浪跡天涯的歲月,那些在無數苦難挫折艱險中的歡樂。每一個曾在他生命中出現的人。容若,衛孤辰,鷹飛,楚韻如,蘇良,趙儀,凝香,侍月,還有以後,多年歲月中,也曾接近他,也曾關懷他,也曾來到他世界裏的人。每一點歡笑,每一絲甘苦,每一段歲月,都是天空中,閃亮的星辰。
 
  數百年間,他多少次在夜深時,靜靜看著星空,看到無數朵鮮花綻放,聽無數隻鈴鐺在耳邊輕響。
 
  周茹沈默地凝視著他,久久不說一個字,仿佛在這短短的一瞬間,她已然癡了。
 
  性德靜靜地等待著,而周茹只是沈默立於原處,眼神中,深深的悲涼刻骨的痛楚令人不忍直視。
 
  良久性德才平靜地說:「如果你的到來,只是為了問這個問題,那麼,我已回答了。」他轉身,沒有一絲遲疑地離去。
 
  周茹靜靜立在原地,看那飄然若雪的白色身影就這樣融入明月之下,繁星之間。好幾次,她張開口,想要呼喚什麼,訴說什麼,而在唇邊留下的,卻只餘一縷萬語千言的無聲歎息。
 
  應當擁有永恆生命的性德,真正的永恆,在他的心中,而她……
 
  周茹低頭,看那微微顫抖的雙手,曾經可以把握的永恆,已在她的指掌之間,如流沙而瀉,再無痕跡。
 
  性德還有麥田的顏色,而她,眼中無限繽紛世界,卻已全部失去了色彩。蒼茫天地,早就只餘灰白。
 
 
 
  性德外篇良識版到此結束。
 
  納蘭的嘮叨:乾咳一聲,首先聲明,這是為了一個好朋友將要到的生日而寫的,但我不能保證這個好朋友會滿意,也不能保證大家會高興。因為這是不負責任之性德篇。
 
  重點當然不在性德篇三個字,而在於不負責任這四個字上。
 
  不負責任的意思,就是對文章內容不負責任。
 
  所以,不要問我,韻如是怎麼死的,容若最後歸於何方,楚國到底有沒有得到天下,最後又是怎麼亡國的。性德這麼多年是怎麼過的?因為我也不知道。在目前為止,不敢保證,番外完全和正文情節相符合,當然也不一定和正文不同。總之看到帝后死去不要太傷心,看到楚國消亡不要失落,未來並未註定。
 
  另,有關傳說中的外篇之非良識版?這個,因為有若干朋友抗議我貼出來,刺激善良讀者的心靈,所以,這個,那個,呵呵,我就暫時不貼了,也免得趕文更新。哈。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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